【APH】日用而不知【1~22】

*BG
      
*原创女主
     
*注意避雷
      
*不明所以的武侠风设定
          
*男主任勇洙,1V1,不搞事情

*OOC慎入

*一切同人角色属于本家爸爸
          
以上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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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吴霜,取意自“天下无双”。

  平生能与这个词相称的就是一个技能点——能吃。


2.

  这真不怪我,小时候那会儿我还是个小乞丐,邋里邋遢拿着根打狗棒到处讨吃的,有上顿没下顿,有一天遇到了个穷人家,家里五张小嘴等着喂,加一个在门外饿晕的我六个,那个姓王的哥哥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进屋,抄着我的打狗棒就出门打了条狗回来。

  那天夜里的狗肉火锅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狗肉火锅。

  当年我和任勇洙抢最后一块肉,他奶奶的竟然说对我说你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一点啊。

  我:excuse me??

  讲真,就算他当时被王耀哥哥扎着两根羊角辫我也不能在生理上认同他是个女孩子,而且我还小不懂为什么会有智障会被自己的哥哥姐姐怼到穿红底绿绸碎花裙。但是你姑奶奶我确实是个女孩子啊。

  我记得当时我就和他翻了脸,小孩子嘛,既天真又残忍,什么话到喉咙口就吐,他说你不就是个厚脸皮的乞丐吗有本事让隔壁的小地主收养你啊思密达!

  我当时就“诶嘿”了一声想说你个小兔崽子说的哪里方言啊,王耀哥哥就拉开了我俩,温柔的笑着,说,再吵明天就吃了你们。

  我的童年阴影都被吓出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任勇洙在吵架吵嗨了的时候才会蹦出家乡话,然而我还是不知道他来自哪里,这孽缘也算是结下了。


3.

  第二天隔壁的小地主就收养了我。

  我看着任勇洙惊得呆毛都一脸蒙逼感觉爽的不行。但做人要高冷,于是我前脚刚踏进那个大宅子的门槛就回头轻蔑一笑,下一秒后脚就“咚”的一下踢了槛儿。

  疼得我三个月不想出大门。

  小地主变成了我爹,他老婆成了我娘。他们是娃娃亲,但也难得恩爱,我娘说隔壁的小乞丐洗把脸还是个可爱的娃娃,眼睛清亮的很,我爹就说要不咱们把她弄来养养?
 
  知道真相的我简直眼泪掉下来。

  等到任勇洙终于,终于,终于,不会再被他那群魔乱舞般的哥哥姐姐骗去扮女孩子,我已经上的了房下得了地念的了诗经骂的了街,不说啥全靠天分。

  这家伙也挺能耐,天天被王耀哥的几套功夫虐地满地打滚还喜欢管闲事和恶作剧。

  我说我爬你家树摘个栀子花,他一手把我扯下来说就不准你摘思密达;我下个河捉条鱼让他拉我一把,他丫的二话不说一脚给我踢下去;我被我娘逼着坐院子里练古筝,任勇洙抱着王耀哥的笛子在院墙外面吱吱呀呀的吹,简直难以入耳,但我是谁啊,毫不示弱就是一通乱弹,气的我娘追打着我满院跑,王耀哥找来“啪”的一巴掌打在任勇洙屁股上,把他夹在腋下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还说什么“呕哑嘲哳难为听”。

  背古诗古文我就服王耀哥。


4.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那时候他家的几个小孩儿也才到找了点事做的年纪,王嘉龙刚开始跟着那个洋人混,王濠镜在赌场做开局的,林晓梅在大户人家做小姐的贴身丫头,本田菊在大商贾家做学徒,就剩个任勇洙天天游手好闲。

  那天我在院子里念李清照的《点绛唇•蹴罢秋千》,脑子里全是为什么我没有这么美好的时光,抬眼就看到院角的狗洞里钻出一根哭丧着脸的呆毛,后面跟着一只哭丧着脸的任勇洙。

  他说王耀哥被魔教之人所伤,认为此地不可久留云云,我“啪”的一巴掌拍开他那碍眼的呆毛,说你他娘的能不能说明白点。

  他继续哭丧着脸说他家寻仇的来了,要举家搬迁了。

  我捻着袖上的线头想了想,直接把他推回狗洞说要滚快滚越远越好,照顾好王耀哥啊。

  他站在院墙外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得像个智障,说,吴霜你真绝情,再见思密达。

  我听着他脚步声远了,心里寻思着刚才没跟他吵架呀还“思密达”?


5.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6.

  讲真,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心上像起了个疙瘩,又酸又痒,谈不上难受,但也不舒爽。

  本来我还指望我娘能猜中我那点小心思的,结果老天爷手一挥,不同意。

  出殡那天我爹哭得比我还厉害,昏天黑地的,差点昏死过去。

  我跪在我娘的灵位前头给她弹了最后一首曲子,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也是真真的后悔没好好学古筝,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那些没哭的客人也被我的手艺感动哭了。

  晚上我睡不着,起来在院子里徘徊,风声悠悠,像是我娘在跟我说话。风撩起我的长发,糊了我一脸,我只能随手扎一下,想到当初任勇洙把我认作男童也是因为我的乞丐短发,后来我娘执意让我留发,越长越好,每天都亲自跟我梳理,扎起来挽成一个髻。

  院角的狗洞阴森森的,仿佛随时都可以跳出一个小男孩,呆毛和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又傻又天真。

  妈的我真的超级后悔让他滚的越远越好。


7.

  我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逢人就说我家小女芳龄二八,长相清秀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除了年龄其他都是放狗屁。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个把我从小陪到大的丫鬟坐在我的秋千上嘴里叼着一串葡萄,老爷这是要为闺女选个贤婿了,自然要把你夸上天啰。

  哦,我冷漠脸看她,那我是不是该把你塞进我的大花轿让你顶替我嫁进豪门?

  得了吧您嘞,她跳下来拍拍我的肩膀,您这家庭环境嫁个痴呆的老地主爹爹就不错了。

  我抓起旁边的烧饼就糊了她一脸。

  不嫁,谁也不嫁。


8.

  当晚我就翻了院墙。

  人不生地很熟,天时地利人和。

  不是我跟我爹没感情,是我对我娘感情太深,我知道他的那小妾不喜欢我,怂恿他把我这个小乞丐赶紧嫁出去。

  说实话被那个狐狸精瞧不起还不如让我死在武林盟主的八段乱斩下。

  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剪了我的头发,一刀平下去乱糟糟的,但效果和小时候差不多,顶多算个清秀的男孩子。

  出门在外不能在性别上吃亏。

  踩屋顶乱飞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刺客踩到了,然后被暗器糊了脸,倒下去的时候没忘记许愿下辈子要做武林盟主。


9.

  缘分是个奇怪的东西。

  醒来时我躺在炕上,看见王耀哥在煮饭,王嘉龙王濠镜和任勇洙围着打牌,任勇洙输的脸上贴满了条,本田菊在蜡烛下算账本,林晓梅坐在床边补衣裳。

  我差点就要哭了。

  要不是该长大的都长大了我还以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吃的是这辈子最好吃的狗肉火锅。

  阿霜?林晓梅见我醒了凑过来,饿吗?

  话音刚落我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把我扶起来吃了一碗煮面条。

  我正吃着,王耀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这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啊。

  还是一样的能吃思密达!

  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哪个傻子在讲话,对着他就翻了个白眼。

  任勇洙毫不理会,晃着脸上的白条说,你现在剪了头发还是像个男孩子!

  林晓梅示意我不要理他,又说,你这头发我给你修剪了一下,暂时还看的过眼,下次别想不开自断发啊。


10.

  王耀哥说江湖险恶,你的那点小功夫不够,留下吧。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林晓梅笑着说那以后家里的家务都拜托给你了哦。

  我差点就又后悔了。

  其实现实也不是那么糟糕。王耀哥开了一家小茶坊,王嘉龙负责和洋人打交道出口茶品,王濠镜在赌场里混的风生水起但花叶不沾身,本田菊是管账的,晓梅平常也绣点刺绣、做做衣服拿出去卖,至于任勇洙,估计是从小被大哥虐出了头,揣着点武功绝学镇场子。

  跟着他们就不会有危险。我潜意识里是这么想的。


11.

  打打杂活,端茶送水,做做清洁什么的我倒是很乐意,但是被长的不好看的人拉着手纠缠就会很恶心。

  那个孤零零的大叔看着我把茶端上来,一把就抓住我的胳膊,表情挺猥琐的,说,要不要和哥哥出去找点乐子啊?

  我一副普通店小二的形象,而且穿的是王耀哥的旧衣服,怎么看也是个男孩子,现在还有长成这样的男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搞断袖??

  我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只好无奈的指指坐在一旁睡的正香的任勇洙说,不行啊我名草有主了。

  隔壁桌的姑娘叫的那叫一个响亮。可惜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等把大叔打发走了,任勇洙的鼻涕泡才破掉,他一醒就东张西望,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情况,对我嚷嚷要开饭。


12.

  普天之下我最服耀哥,如果说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进退自如的人不足三个,那我耀哥绝对上榜。

  人真的生来就有点贱性,就喜欢在厉害的人眼皮子底下搞事儿。

  那天他又出去给人算命,茶坊就剩下几个下手、我,还有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任勇洙。

  来了几个踢馆的。

  武功不怎么样,用的暗器倒是狠毒。一看到那玩意儿我就感觉脸火辣辣的疼。

  我们几个对任勇洙实在是太有自信了,眼看着他被暗器糊了脸还不忘鼓掌。

  事实证明人就是应该有点盲目自信,人跑了,任勇洙擦擦脸喘着气又坐回来半死不活的趴桌上。

  等耀哥回来我们才知道他是真的要半死不活了。

  我把他拽起来架着,这厮直接趴我身上,还得寸进尺地非要我抱抱他。

  我差点就想爆,爆,他了。

  把他扶回房,他直接钻被窝里裹成一团,露出一根垮着蜜汁红晕脸的呆毛。王耀哥在一旁运了会儿气,长叹一声,说这不好办啊。

  我说咋了,他说这暗器上抹了糊脸散心毒,糊到脸上就得花时间治,你今晚好好守着他,我研究一会儿解药。

  我说哦,您忙去吧。目送王耀哥出去带上了门。心里吐槽着这神他妈丧心病狂的糊脸毒。

  我戳了戳床上的一团任勇洙,说您也是运气好,正好被糊了脸,伸出来看看破相了没?

  被窝团子往里面缩了缩,闷闷的说,没有,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吴霜你别听耀哥的,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思密达!

  我继续戳他,说咱俩谁跟谁啊客气啥,你中了毒又不能把我怎样,小时候欠我的帐可以一并算了想想我都高兴~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我逗他呢,只有这个智障激动地唰的一下掀了被子,然后眼冒金星的摔地上了。

  我赶紧把人扶起来,但他特别抗拒我碰他,好像我会烧着他似的。

  空气里多了一丝别的味道。暖腥又甜腻,我这辈子就在青楼的水池里闻过。

  我小心地戳了戳被子里的人,问,那毒里是不是被人加了催情剂?

  所以说你快点走啊思密达,在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任勇洙的声音闷闷的。

  我神经一抽,伸手摸了摸他露出来的呆毛,起身离开了。


13.

  所以晓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的时候我也很尴尬。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任勇洙对我有意思。

  但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让他有多少意思。


14.

  魔教教主向武林联盟提亲,点名要王耀哥。

  其实一开始我和晓梅他们一样是拒绝的,但是那个大鼻子熊把以前来踢过馆的林林总总百来号人全部绑成麻花送来时我是服气的。

  我专门点着那个用糊脸暗器的家伙问了一下午,旁边架了口锅,里面烧着水,不说就往里头扔,死猪不怕开水烫,人怕。

  那家伙是我爹派来的。

  感谢我爹这几年还记得我。他老人家本来已经把我定亲卖出去了,结果我人跑了。悔婚不成只能把我那青梅丫鬟嫁了,面子一丢他就不开心了,打听消息到这就买了几个打手来出口恶气,反正女儿已经不认他了。

  王耀哥最后还是同意了,但有条件,说是要让这几个弟弟妹妹过的舒坦点,别让别人找麻烦。

  办喜事儿那天,我忙得昏天黑地,站着收礼坐着写帖,跳着挂彩灯跑着往嘴里塞零嘴儿,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心里就美。

  其实我还暗戳戳地问过耀哥能不能强抢民女呸,把我那青梅丫鬟弄出来,他说看不出来啊你还好这口?我一看任勇洙在旁边一脸无辜的看过来连忙解释说那姑娘从小和我玩的来,这次给我顶罪了不是,不救出来太对不起她了。

  王耀哥一挥折扇,说你就知道人家过得不好?她替你嫁得是个没脾气的少爷,正房,感情生活比你好呢。

  我哦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晚上我溜了出来,坐在湖边石桥上打水漂,越想那句“感情生活比你好”就越不舒服,都怪当年年纪小,又穷,没见过世面,才会喜欢一个智障。没因没果,活该还是一个人。

  任勇洙在桥头喊我吃饭,我没动,他过来了我才注意到有这个人。

  我好不容易矫情一次,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问他,我现在要是掉湖里了让你拉一把你还拉不拉?

  不拉,他笑得挺白痴的,跳下去把你抱上来呀。

  那敢情好,我往湖里又扔了一块石子,你只要不踢我就好了,小时候捉鱼被你踢下去那会儿我就会水了。

  我说的轻巧,脸上肯定没有什么表情,因为心里堵的慌。

  他叫我名字,我转头过来,鼻尖都要和他的凑一起了,他眼睛特别亮,像是有星星,气息全喷在了脖子上,飞快地在我脸上啾了一下。

  我一巴掌把他推水里自己跑了。


15.

  王耀哥曾给我们讲过一个小故事:一个将军和一个和尚吃果子,将军问,如何为日用而不知?和尚回答,吃。将军吃了果子,又问,如何为日用而不知?和尚说,这就是日用而不知。

  禅意一点就出来了。

  可能因为他是大师我是小民,他是男子我是女子,我并不能认同一个“吃”字作为答案。

  可笑的是我最擅长吃。

  ——但更喜欢的事是和耀哥一家子围着桌子吃饭,更像一群人围着炉火取暖,取暖心的热意。

  我也曾算是个大家闺秀,我爹只要把我嫁个好人家,他好我也好。就像人们眼中的王耀大侠 和魔教联姻,天下太平。

  掏心窝子讲,我也想,秋叶落地之时,十里红妆。

  那天翻墙是我被惹恼了,现在终于意识到,不是不想嫁,是想嫁的人不在罢了。


16.

  最近大家都过的太舒坦了,武林联盟非要和魔教那边搞什么比武大会,说是友情第一比赛第二。

  讲真不是很懂他们江湖之人,这都和亲了还搞这个有什么意思,招式过来过去也就点到为止,用刀用剑的只能收着用刃背砍……

  就我们跟两边的关系,怎么着也得坐个前排看戏吧。我左手四串烤羊肉右手两串猪腰子,腰上别着袋烤豌豆,林晓梅啃着串从我这儿顺去的烤鱿鱼,有从后面任勇洙那里拿了块卤鸭脖。

  啊,想吃小龙虾大闸蟹,又不好意思转头找他要,人怂不开心。

  我正埋头大嚼,台上那个使红缨枪的大汉子一个扫枪把对边使剑的老爷爷挑到了半空,从哪里“嗖”的飞来十来枝箭,射的人血花四溅,台上被人丢了一把闪光弹烟雾弹,我豌豆差点吃进鼻子里,眼泪被光刺激得直流,恍惚间看见有黑影齐刷刷的扑向林晓梅。

  我真的,真的,用尽所有洪荒之力护下了她,然后在任勇洙的叫骂声中被人在后颈一手刀砍晕,绑住提走。

  我眼上蒙着黑布,被锁在笼子里,尺寸都掐着我的身量算好了,反正不让人舒坦。

  不知道家里王耀哥当着那魔教教主的面摔了多少套茶具,也不知道任勇洙——我真真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抓走的。

  希望他内疚到死,那我就不用那么尴尬的对他了。


17.

  挑拨离间。

  魔教真可怕,有人想把现任教主从王位上踹下去,就使这个计。

  这个时间点卡的不是很好,人也抓错了。我可不是王耀的亲妹妹。

  这有上顿没下顿的,拖着手链脚链给人做饭又做家务,末了还得被扎针,被找茬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都要怀疑现在是不是做坏人没市场,缺钱请不起打杂的搞不起组织,看守我的人总是傻不拉几的,还不如隔壁那小孩聪敏。

  那小孩生得一副可爱的模样,不正经的时候很逗,严肃起来也让人想“噗嗤”一笑,神似小时候的任勇洙。

  他娘的几飞镖把看守削死的时候我下巴都惊掉了,碎了一地少女心。

  哦,魔教教主派来的。

  我还是不要脸的捡了捡地上的少女心碎末——他的背影最像任勇洙,那种直直的戳到记忆的印象,很小的时候,那个家伙钻狗洞出了我家大院,隔着墙喊那几句让我心都要蜕几层皮的混账话。

  我砸了锁链,跑了,穿的依旧像个店小二,路上还听到几个卖烧饼的讨论最近的几场江湖恶战。

  大门灯还亮着,我偷偷摸摸的进去,耀哥坐在堂前喝茶,淡淡的说,回来了啊。桌子上全是兵器的划痕。

  我进到院子里,准备回自己屋睡觉,任勇洙正好从他屋里出来,衣衫不整的,一圈一圈的绷带从腰际一直到胸口,不同于记忆中的单薄,身量颀长。

  灯光飘摇,他半张脸都埋在黑暗里,好不容易看清是我,开口就说,吴霜。

  两个字,我的名字,一用他的声音念,我就完了。

  他慢悠悠的走近,笑眯眯地想拍我的脑袋——他妈的还笑得出来,我想收也收不住地给了他一头槌,然后伸着胳膊圈住他。

  还不敢用力,不敢太过于靠近。我是真的恼了,气他,更气自己,以前被他留在我爹那儿,还以为他负我更多,结果现在好了,这心上的小抽小痛可比不上身上货真价实的痕迹显眼啊。
 
  我鼻子一酸,这家伙先我一步把头埋在了我的脖颈上,背脊起伏一抽一抽地像是在哭,两个人的体温不相上下的感觉很微妙,他连喉头的振动都让人心麻,声音嗡嗡:“阿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拧了他背上的肉一把,他立刻疼得猛一抬头,眼圈果然是红的,我又扯了扯绷带,问他疼不疼,这厮得寸进尺,呆毛都戳到我耳朵上了,嘴里像个小孩似得含糊不清,说不疼。

  这天道不好,刮北风,抱着他我都觉得刺骨的冷,于是把人拽屋里,推床上蒙好被子,自己去烧水泡茶。

  任勇洙像是要向我讨糖果似的,眼珠子晃来晃去追着我跑,就差喊“思密达”卖萌了。我把大夫开的药一条一条的列出来,各种名贵药材砸的我眼花,狐疑了半天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中了毒得了啥绝症啊?

  没啊,他笑得眉眼弯弯,我不瞒你。

  见我还皱着眉,他开始一点一点得说他和魔教哪些人交了手,被哪些兵器打了哪里,中了那些暗器哪些毒,吐西瓜籽似的突突说完,放空了一会儿,堆着笑正色下来反问我:“你呢?”

  我摸摸鼻子,没说话。

任勇洙是这世上笑得最蠢的人,但现在见他笑,我很心虚。

  不想告诉他任何,任何我被关在笼子里的事——被饿饭,压榨劳动力,试暗器试毒,没了。像个畜牲一样,只想活着等人来救。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我想和他站的近一点,相差不远的距离,而不是互揭对方伤疤。

  他看起来是很蠢,但有实力啊,别人来找麻烦可以努力虐回去。但我不行,什么我都得承受,忍耐,虚度光阴。

  可是这家伙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身为人质的我过着怎样的劣质生活。他在等我亲口说出来,亲口告诉他——好像在交换各自的秘密,互相抚平伤口。

  被虐了啊。我这样说着,拉开房门准备走,快点休息任勇洙。

  噫我这个没有原则的人——这大概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18.

  搞事情的人终于被全部弄死了,人们松了口气,两边也恢复了关系,任勇洙腰上留了道疤,我收获了林晓梅赠予的十来本医术砖头本。

  本来一开始我是拒绝的,说我不玩着这个啊姐姐。林晓梅白眼翻出新高度,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啃了这几本,不怕没本事。

  可以的,这很王家。

  啃书自然不比吃东西来的乐趣多,我坐在院子里看得两眼发昏,脑袋里记得乱七八糟。

  任勇洙从前堂招呼一声我就立马起身去给人端茶送水,王耀哥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见了我这狼狈模样,摸了摸下巴,给出主意,你这不行,得去山里自己历练历练。

  ……哦。

  我和那十来本医书被打包丢进了城郊的野山头。

  一个茅草屋,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奶奶,笑着说等她死了我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我不置可否,白天给她老人家去采药材,傍晚就回来对着医书熬,末了照顾她好吃好喝好睡,我再一个人在煤油灯下钻研。

  中途不知道被蛇蝎咬了几多回,这老人家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喝了好多珍稀药材也不见得好,我苦恼了三个月,开始从根本上怀疑我不是干这块的料。

  月圆之夜,我打瞌睡磕到桌子,自己醒了。看见老奶奶坐在床上,对着半睡半醒的我说,吾大寿将尽,汝好自为之。

  第二天我处理好她的后事,就背着行囊回家去。

  半路忽悠来的马停了,我从上面下来,没有人迎接我,只剩下一个死寂的茶馆,漫天火光。
 


19.

  我,我真特么的是日了狗了。


20.

  没人,一圈废墟,地上马蹄的印记交错复杂,天上飘着毛毛雨,我差点连自己有几根手指头都不知道了,双目发黑,心里盘算着能有几个人生还的可能。

  不知道从哪里溜来一小孩儿,就是上次在牢里救我的那个,他说如果你现在还想不起来哪里可以藏人就太傻逼了。

  我无动于衷地瞪他,街道旁的人家各个门窗紧闭,谁又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望向这里。

  我慢慢的绕着废墟,找地窖。找到了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满面灰尘的任勇洙,黑红的血液在他的脚边聚成了小水洼。

  我在小孩儿的帮助下把人用布一包抬上马,努力维持着平衡驾马好快点逃,小孩在雨里向我招手,最后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21.

  我带他回到那野山头,怕这刚埋下老人家又要葬送一小年轻,自己积得那点阴德该是烟消云散。

  我没力气,也没功夫,光是把人架到床上就气喘吁吁,包扎伤口很简单,因为他身上基本上没几道口子,但中的都是慢性巨毒,很好,简直气得我七窍生烟。

  找草药不敢分心,怕要是跌落山崖或者被野兽什么的吃了那任勇洙也就玩完儿了。熬药的时候就喜欢瞎想——


  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多灾多难?

  按理说,太平盛世,贤明皇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堂堂江湖数一数二的王耀大侠,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落到这步田地?

  要么是那魔教反了悔,要么就是朝廷——王耀哥天性洒脱,从不屈服于何人、任命于何人,这得罪下去,关系一层套一层,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

  再准备想下去的时候任勇洙咳醒了,我端着熬得正好的药移步到床边,想扶他起来,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扭着肩膀压在床上,膝盖磕到床沿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药撒了一地,地上的深色痕迹像是一张带着嘲讽扭曲的脸。

  “任勇洙!——”我挣扎着吼他,“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啊?!!”

  他眼里全是狠戾,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突然换了个姿势把我锁在床上,他把头抵在我的颈部,不动了。

  皮肤上一阵湿热,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小子小时候被我捉弄哭过几次,后来就没见过了,今天,还真是难得的一次。

  我没问他王耀哥他们的事,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人喝药睡觉。我怕了,怕刺激他,我可承受不住他再把我拍床上一次,压迫感太大,让人感觉命不久矣。

  我要活下去,所以他,也一定要和我一起活下去。


22.

  他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

  面上还是那般对着我笑笑闹闹,心里却像含着最最苦涩的药材,无人的时候痛苦的抬不起头来。

  我出去采药,回来时第十三次抓到了想带伤逃跑的任勇洙,我把背篓往地上一摔,抬着下巴看他:“想走?——走哪儿去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给我添麻烦也不想连累我惹来杀身之祸。

  我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从那天吃了王耀哥的狗肉火锅,我就注定和他们绑在一起,刀山火海也要踏平。

  他越是支支吾吾,我就越是恼火,他越是后悔内疚,我就越是要逼他就范。茶馆没了,亲近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就剩我俩,你不和我同生共死,算什么兄弟?

  我给他熬汤,给他换药,拿着刀战战兢兢得划他背部,嘴抵着伤口把人的毒血吸出来,味道恶心得我反胃干呕,一想到这玩意儿在人体内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我就恨不得把那些不把人当人的杀手千刀万剐。

  我琢磨着那些人得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捉拿漏网之鱼。任勇洙帮着我收拾东西,没有人知道该去哪里,也无人提起。


  应了那句,最是无情,浪迹天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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