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难消(上)
*韩非X女使君
*给使君取了名字,私设多如山
正文:
使君抱着一摞宣纸迈出红拂记的门槛,迎面遇上了巴清,女商人淡笑着帮她扶正纸张,看着从缝隙里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寒暄几句,使君的回答皆无异样,巴清回想起来为棠梨坊采买脂粉的王昭君难得急切的模样,手中单面扇拦了一拦:“使君可是要去那韩非子处?”
“嗯,去找他论法,”似乎点到了使君的烦恼,她的表情说不上高兴,“我上任不久,被琐事绊住手脚,幸好韩非先生一语道破,法为治之先……”
原来如此,巴清的笑容凝了一瞬,若是正事,她不会妄言置评,使君察觉到商人的神色变化:“怎么了?”
巴清心想:昭君妹妹害惨吾辈。面上不动,只说:“无甚大事。近来店里与棠梨坊做生意,这位是那儿的常客,听了几嘴闲话,昭君妹妹知晓使君不在乎这些,又不住地担心,棠梨坊排练紧张了些,就托我对您劝诫一番,使君虽是天地灵气所化,外表也是个美貌女子,那位浪荡惯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有冒犯,还望使君莫放在心上。”
“怎会?你们如此关心,我高兴还来不及,”使君粲然一笑,“韩非先生的风评,我早有耳闻,心中有度。我是使君,理应对名士们一视同仁,况且此次是为了忘川律,等事情办好,保持点头之交便可。”
使君神态甚是乖巧,巴清知晓她的通透,也不再跟着乱操心,调笑道:“若真如您说的这般顺利便好,但常言‘日久生情’,使君莫陷进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陷阱里去了。”
使君摇摇头,竟颇有些认真地点点下巴:“韩非先生之风采,确实令我倾倒。”
那日请先生喝酒,算是赔罪,麒麟那个捣蛋鬼,撞得先生矮了腰,使君过意不去,在她眼里,这位通常衣着颜色淡雅,文士的身材比起武将略显单薄,加上面容白净,总让人觉着他身体并不康健。生前处于乱世,多灾多难,满腔抱负难以施展,使君并不想做个在忘川还压制他的坏神仙,沽酒令给提了个醒儿,韩非脾性好,她日日缠着他论法也不见人烦,若她日日拜访始皇陛下的府邸,早被扔出去了事。
她手指轻抚干透的墨迹,划过空白处,不谈笔,带点粗糙质感的纸张其实更好书写,余光见书案上摆着唐宋元明史书,先生有时看到尽兴处,嬉笑怒骂,又叹写史之人字字泣血,使君几次欲言,对上他的眼,又咽了下去。
客人来得早,大门未锁,主人未归家,不知是否忘却了约定的时辰。落雨过后空气清新,窗外传来一两声鸟鸣,如镜湖一石漂,她便挪过去靠着窗棱发呆。
使君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学生,或许在先生面前连有些天赋都算不上,经常听着听着便不知所云,先生眼尾上挑,笑起来有些神秘的促狭;先生论法,总让她想起红拂说过的“眼里有光”,再多弯弯绕绕到他嘴里一张一合就理了个清楚。
但她又时常觉得,先生的眼睛里空无一物,他赏莺歌燕舞,听风吹雨,好似具空壳,是皮囊在替他过活——这念头一闪而过,似针尖刺耳。
这感觉并不陌生。谈到忘川府衙,使君嘴上说着忘川总得有个执法的地儿,手中毛笔滴了好大一个墨团,纸面污秽难堪,韩非示意她继续说,使君便发表了几句拙见,眼下只有先生换纸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端正,手背上青筋微显,指甲修剪得当,如其人,干净。
不容侵犯。
哑然几息,她默默移开目光,韩非不会计较,折扇点了点她的额头,使君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似在看扇子——上头是她写的字,没什么新意,化乱为治和忘川风华,搁下笔墨时韩非笑吟吟地说,使君,题字要留名呀。踟躇一二,终于在角落写下一个“瑛”字,他看了几眼,就亲自把字迹放到通风处去了。
或许应该让包丞相来忘川帮她治理府衙,什么冤假错案都不放过,免得她头疼。更严重的是谈到刑法,使君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知晓那定然又是前世的幻影不死心地作祟——冰凉刀刃贴合着颈侧的皮肤,子弹打进身体发出轻轻的击水声——
这一日使君没白等,韩非公子回到住处时带了些轻微酒气,并不熏人,使君等人在屏风后换衣服,还听见他讲起棠梨坊里王昭君姑娘的冷笑话,真真冻死人,使君忍不住抿嘴偷笑,被整理好仪容的先生抓了个正着,却也从善如流地把一杯温热茶水推向他:“请您喝茶。”
开始时已夕阳西下,接受完教导更是到了半夜,使君便自己去书房睡了,不知是择床还是隔壁的人带来的影响,做了一夜的杂梦,除去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竟还梦见那双手,尘土拂面,一杯毒酒了却残生。陡然惊醒,窗外几颗星子,在黑暗里静坐了一刻,不知今夕何夕,犹如庄周梦蝶,想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韩非还是阿瑛。
使君去厅堂倒水时打翻了茶盏,器具相碰的声响如钝刃划了夜幕一刀,韩非进来时只见一个一动不动的黑影,欲点灯时才听见其声音:“别!”
韩非动作一顿,点上了灯,使君被突然的光亮吓了一跳,连忙眯起眼睛,看清他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已出梦。
她在先生面前实在是过于失态,又不好明说,于是把更多精力放在论法上,忘川律渐渐有了雏形,更加步步紧逼,偏要问个明白,钻了牛角尖,韩非仍只是用那折扇尖点点她的额头——
“使君,法要应人情而作,不要这么死板嘛。”
使君却没有领情,那日接近尾声,韩非送她出门,谈到法的公正和人的私心,他并不是有意探知使君大人的私事,只是……“蒙冤而死”,是阎君带给他的答案。
使君并没有生气,她知晓先生生前诸事,他也可以知晓她的。
“只是在我心里,法是死物……”使君顿了顿,视线不移,“只有人才会辜负人。”
她不知自己出了什么毛病,转头就走,至空旷无人处才反应过来,头痛欲裂,一时不知所措,扶着路边绿樟慢慢坐下,土地微凉,予人安抚。
韩非立在门边望了好一会儿她的背影,默想使君大人越来越有人气了——那夜的茫然与恐惧,这日的苦涩与哀嘲,他后悔没有像那些女名士们唤她一句“阿瑛”,那是她在人间的名字,最难消神赐恩德,初见时使君迎他,他还调侃过若是没有美酒与好书,忘川可留不住韩非。
忘川又凭借什么留住阿瑛呢。
使君好几日没去韩非府上叨扰,一面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不知好歹的混账话,一面又觉得自己身为先生的学生不够资格、态度不佳,纠结几日,重振精神,厚着脸皮去寻韩非,却扑了个空,到饕餮居时佛印正用着一大海碗蛋羹,给人付了钱才得知先生往棠梨坊去了。
她很少如此慌慌张张地奔跑,鞋底踏过木制地板发出“笃笃”声响,路过正排练的王昭君几人也来不及打招呼,顺着走廊一道道数去,“唰”得一下拉开木门——
那位公子正与人饮酒聊天,红颜献舞,歌喉如画眉,好不快活呢。
她悬着的心才晃晃悠悠地落下。旁人比他先注意到使君,领着落座,歌姬舞女们甚少见到这位忘川的使者,无不好奇地打量她,互相对着视线:真是位美人。韩非往她这里挪了一个身位,座位相邻,宽大袖袍遮了遮使君的腰身曲线,往她面前推了一杯酒,勾起唇角:“请您喝好酒。”
使君没有推脱。
忘川名士众多,日里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比如自己有次因为踏青乱吃陌生果实中毒,被紧急送往药王孙思邈家就诊,使君寸步不移,缠着那老头儿的样子与平时缠着他论法如出一辙,而使君对他的温柔,才真叫人中毒,关键是她让你以为这份温柔是对你有所图的,有所图所以让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但她的纯净,只会暴露其善意,没有所图的温柔,陷入便难以解脱。
歌姬舞女好似更喜欢新来的使君,争着为她献上最好的表演,轮番敬酒,使君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没有表现出丝毫厌恶,反而新奇无比,时不时夸赞一两句,这里的都是人精,分得清真心实意和敷衍了事,更加殷勤,坐在她左手边倒酒的好差事被擅长温酒的婢女抢去,有时喝快了些,辣出眼泪,吐出一截殷红舌尖,又很快收回,水珠润唇,煞是好看。
一杯接着一杯,韩非公子瞥了众人一眼才收敛些,等到昭君姑娘找上门来,不见使君也不见韩非子,才知韩公子送喝醉的使君归家去了。
那厢使君乖的要命,不哭也不闹,只觉眼前人扶在自己腰间的大掌过于灼热,脑袋靠在人胸膛上扭了几遭,蹭乱了平整衣物,脸颊上也粘了碎发,那人放开手,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榻上,“使君?”他的手指有薄茧,拣开那几根银白发丝,虎口托着下巴,好暖。
原来是韩非先生啊。使君想。歪着脑袋蹭了蹭那只手,犹觉不够,伸出舌尖舔了最近的指节一口。
脑子里神经一嗡。
“阿瑛?”韩非轻拍了两下双眸紧闭之人泛红的脸颊,忍俊不禁,“……真是小狗儿一般。”
TBC.
下节开🚗
就,帅哥的立绘真好看,想🤤
另:许愿早日抽到昭君(不管是啥游戏都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