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God is a boy

*《帷幕夜想》企划解禁,全文1w8+
  
*原创女主注意避雷,CP王黯,十厘米反穿梗
  
*一年前的旧文,敢写就敢发😂,ooc预警
  
     
正文:
    
   
一.

  何子希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的钻出房,耳朵贴上另一扇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从里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证明着男女主人的沉睡。

  OK。她的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伸手取下自己脚上中春绿的胶质拖鞋,贴着墙下了楼。

  站在冰箱旁搓搓手,一旁的窗户突然冒进一道刺眼的光线,何子希定神一看,只是房子后面的邻居开车回来了而已,打开冰箱,拿出一盒面包点心,顺手把餐桌上的牙签盒塞进口袋。

  脚底没了拖鞋的庇护冰凉冰凉的,即使是夏夜也足以让她打了个冷颤,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像个小偷一样。

  她有意无意的想着,推开房门,书桌上十厘米的小人儿坐在小时候过家家的板凳上,面前摊着一本小说,看着女孩子进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何子希自然回敬了他一个,因为是深夜不好发作只是把盒子拆开摆在他旁边,掏出牙签盒手腕一抖磕出两根。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他熟练的使用牙签吃东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说,你这么快就习惯了吗?祖国大人?”

  王黯停下动作,斜斜的瞟了她一眼,“闭上你讨人厌的嘴,说过多少遍我不是王耀那家伙,不长记性的小鬼。”

  “呃呃……您真是嘴上不饶人啊——”何子希歪歪脑袋,眯着眼注视着小人儿血色的眸子,“明明我是您的‘饲主’~”

  没有回应。床头的水蓝色圆角闹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仿佛提醒着它的主人现在是就寝时间了。

  王黯用摆在一旁的剪刀轻轻敲了敲桌面,表示他吃好了。何子希立刻站起身来像摆脱了重担般收拾收拾桌上的残局下了楼。

  十厘米的人儿坐回了原位,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一点。

    “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王黯看着何子希带上门,冷不丁地问。后者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的——今天我和他们闹得不愉快了,可是从昨天开始我就没钱吃饭了,”她坐在床上环抱住双腿,又换成盘腿的姿势,“所以我明天要怎么开得了口找他们要钱?”

  “……你是傻逼吗?”那个长的像小娃娃一样圆圆的、穿着一身可爱的黑色军装的小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单独找你的人渣爸爸要钱,不然就给你爷爷打电话。”

  “行行行我傻我傻,”何子希瘪着嘴,“蠢到这种问题都要问你——不对,最蠢的是当初没把你丢垃圾桶里……”

  你他妈真是长胆子了。王黯眯着眼想。不过幸亏爷运气好,到了这么一个小崽子家里。

  “王不亮?”何子希从床上爬起来摸向灯的开关,“快点回你床上睡觉,我要关灯了。”

  王黯抽抽嘴角,并不想因为称呼问题和这个家伙斗嘴,竟有些怨恨自己现在只有十厘米的身量,还是乖乖地爬向书桌另一边自己的玩具床——上面还铺着女孩子干净的眼镜布和用来作被子的折叠了几下的棉布。躺下,踢开“被子”,把自己裹严实。

  何子希看着小人一系列的动作努力憋着笑——谁会想到黑塔利亚里的,大概是叫做王黯的异色,会有如今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十厘米,真够可爱的哈哈哈。

  关灯,睡觉。

  两个月,或三个月前,她现在的这种生活可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动物。何子希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想。她只记得他来的那天天气很不好,倾盆大雨,风像对伞情有独钟一样不停地想把这些遮雨的“蘑菇”送上天——而且当天刚好是期末考,最后一门考的英语,何子希怀着对听力和作文题的不满出了校门,紧紧的抓着伞,把书包背到身前生怕打湿了前几天写好的作业,在满是小水洼的归家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好不容易回到家,把被折磨的差不多要散架的雨伞往水槽里一扔,才发现家里连盏灯都没点——

  父母,一个人都不在。

  她明明记得很清楚的,一个月前母亲结束了和父亲长达半年的分床冷战,办了离婚证,自己还自作聪明的不想拖累母亲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父亲一起生活——然后,那个男人就开始夜不归宿,到他新找的小他五岁的女友那里过夜。

  结果还是不习惯。她甩甩头不想再想下去了,然而丢下了一排水珠粘在地砖上。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她锁上大门,一路打开所有的灯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然后书桌上多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个“东西”抬眼看她,是个脸圆鼓鼓、眼瞳黑里透红的十厘米小人偶——如果除去“它”动作利落的抄起桌上的小刀,还是个可爱的家伙。

  何子希歪着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对方脸上明显表现出疑惑、焦躁或者别的什么她读不懂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有多糟糕——哦,被雨水打湿、贴着脸的刘海,同样糟糕的马尾,上衣是黑白红的秋季校服,下身的浅色牛仔裤布满了湿痕。

  她“啪”的一下按开了灯,天花板上那可笑的儿童旋转灯立马工作起来,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

  她极度镇定地,把右胳膊的袖子撸上去,咬了一口,疼得一咧嘴,然后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你谁啊?!”

  王黯当时的心情堪比看见卢西安诺对着维克多卖萌然后两人一起打了史蒂夫的“复杂”,他甚至想翻个白眼来鄙视这作弄他的时空——对,他成了个穿越者,从那面创造出他的镜子里来。

  他们的异色世界还很“和平”,因为平时无伤大雅的little trick和小打小闹,那面镜子被遗忘在了那谁家的仓库里,那天他被王秋雁拖去“寻宝”,从角落的刺眼反光发现了它,然后他的亲妹妹说,哥,我们把它偷了吧。他走近了,碰了一下完全没有灰尘的镜面。

  然后——在大脑快被压扁时跌坐在了某个人的书桌上。这真他妈的够刺激的,可惜爷一点都不喜欢。眼前一黑再醒来发现身边的一切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但王黯可从来不是什么顺从的小绵羊。

  所以他很自然的回答,你他妈管爷是谁?你谁啊你?——说实话顶着一张包子脸说这话根本什么狠劲都没有。

  何子希笑了,笑得特别丑,她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罗和他长相相近的人,最后看到了混杂在房间白墙上各种贴纸中的黑塔利亚海报——得,他应该是王黯。嘿嘿姐姐混了这几年的圈可不是白混的。

  “你是……王耀?”话刚说出口打了个转,想看看他被人认错的反应。“你眼睛有毛病吗?”小人儿特地把没对镜子翻的白眼留给了女孩子。

  何子希抹了把脸,说,我倒是希望你是王耀,贼亮贼亮的那种,说不定能帮我大忙呢,可惜……

  可惜个屁!王黯抱着手臂不屑地看她,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忙的样子?

  ——是啊,很需要,很需要的。

  何子希没说出口,只是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把刘海和马尾全扎了起来,换了校服外百年不变的圆领长袖和黑色长裤,出来时看见王黯一脸匪夷所思的打量自己的卧室,看了眼手表,挑着下巴问那个小人儿:“你吃饭了没?”

  这简直是戳到王黯的死穴了。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跳进女孩子的斜挎包跟着一起出门淋雨买吃的。

二.

  其实王黯在第三天就发现不对劲了——你看,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里还没人照顾,下那么大的雨没人接,回来了发现家里多了个人除了犯点傻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难道现在的小孩子对超自然现象都这么习惯?还是这家伙比较特别?

  他来的时候正好就放了寒假,何子希的父亲也回来了。还是在清晨回来的。

  何子希慌慌张张的把在书桌上玩具床里睡的正香的王黯“哐”的一声塞进了旁边的抽屉里,还没关严实那个男人就进来了。

  何子希连忙转过身,嘿老爸怎么突然回来了?

  担心你啊,那个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满脸说不出的奇怪,你……想不想见见你阿姨?
 
  呃……见,吧。何子希眼神飘到别处。
 
  她的父亲一下子恢复了“志在必得”的表情,那行,我明天带她回来,估计要住几天。我也好给你做几顿饭,土豆烧牛肉怎么样?

  行行行,何子希把他往外赶,我要写作业啦!

  门关上的声音很沉闷,王黯尝试着从缝里往外看,抽屉一下子开了,女孩子黑着脸把他从里面提出来。

  王黯望了一会儿天,说:“爷要吃土豆烧牛肉。”

  何子希:???

  爷爷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比如帮姐姐我想想怎么对付我爹和他的小女友?

  结果当天还是没见着她爹亲手做的土豆烧牛肉,而是出去撸串,小女友到是见着了,就是没想到这阿姨还自带一个小弟弟,熊得跟什么似的,单独到何子希面前就怂了。

  何子希因为习惯性的把王黯装在包里和自己做个伴,警惕着那熊孩子把小人掏走,包不离身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饮料,听老爸唠唠,对着阿姨尴尬的笑笑。包里的王某有心却不能吃,感觉简直要窒息。
 
  这一顿烧烤吃到夜晚十点半,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最后还不忘说几句漂亮话,什么你妈把家庭搞破碎了,你爸我还不是照样圆的回来,儿女双全,娇妻护体——何子希:呵呵,说的好像你是受害者似的,我妈就是有上天的本事也戳不破你这厚脸皮。

  王黯嫌她,爷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口是心非的人。何子希不为所动,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你又没父母,怎么会懂?

  重新回到书桌上的小人老气横秋叹了口气,引用了一句现编的名人名言来评价女孩子:“幼稚!”
 
  何子希不开心,暂时不想给你投食。

三.

  这寒假,就是等着过年。

  王黯望着窗外白雪皑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那姑娘古灵精怪,教的朋友也挺有意思,量了他的尺码就搞了几套御寒的衣物给他。当然何子希没敢告诉别人这玩偶是活的,免得人被吓到了还说不定暴露了然后好好一娃娃被送上解剖台——等等,那为什么何子希当初见到他不是这种反应?
 
  ——因为,她把你当做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明啊。

  王黯自然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到过年又要出事了——何子希的父母总是钟情于孩子争夺战,不管是从心灵,还是肉体。

  她爸爸坚持女孩子初一二三都必须在何家这边过,说什么传统什么宗法,反正一句话,你不许去你外婆家。何子希想了想,爷爷奶奶还等着她回去过年,她不去的话在场的三姑六婆又要说她爸闲话,损他面子,所以就去了。临走前不忘把王黯连着手机一起塞包里。

  她现在住的地方在小镇上,因为上学方便才买的房子,老家在农村,一个几百人的村子的边缘。

  她坐在堂前给爸爸的四个兄弟姐妹挨个拜年要红包,喝了一碗鸡汤,看着年纪相仿的哥哥姐姐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机,眼珠一转,溜了出去

  王黯对此嗤之以鼻,爷还什么都没吃好吗?!何子希走在田埂上哼着不知名的歌,拆了盒饼干喂他,看着他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抽冷子地问,过几天我妈肯定要让我去她那边,我爸要是不松口怎么办?

  ……你爸怎么没咬死你个傻崽子?黯大爷心烦意乱,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问我这种智障问题?!

  哟嚯,王不亮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何子希想说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咨询你,话到嘴边了又想起来,那,王黯没出现之前,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于是女孩子把话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她的母亲给她打了三个电话,每一次通话时间不少于三十分钟,打到一半时女孩子基本上就已经声泪俱下了。

  母亲总是处处想方设法的对孩子好。她妈妈说,外婆给你留了糯米鸡汤,等着你来,舅舅舅妈包好了红包,总是问希子怎么还不来啊,你豆豆表弟也总是念叨你,你还记不记得隔壁的姑奶奶?老人家总是说这孩子受苦了,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女人句句戳到何子希的心坎里去了。女孩子最怕什么?没人理她,没人关心她。最希望得到什么?别人的等待,别人的在乎,和最重要的亲情。

  就这一点,她可以为了母亲和父亲吵架吵到昏天地暗声泪俱下就是不服软。

   这个小鬼把他装进书包偷偷溜到了外婆家,脸上笑嘻嘻地对他说着去赚压岁钱,其实只是在逃避。鬼都知道你那点钱都是要进你监护人的荷包的好吗?!

  父亲那边的亲戚,她一个都不想见了。小时候那个总是给她糖吃的开小卖部的姑婆,夏天给她牛奶雪糕的奶奶,喜欢让她坐在膝盖上的伯伯,压岁钱总是给的最多的姐姐……全都一心想抹黑她母亲的形象,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尖锐的冰渣子,扎在女孩子的心口上,融化了,又湿又潮,好像所有人都忘却了之前母亲是如何化解父亲口不择言带来的尴尬,如何礼貌周到的对待每一个人——不愧是一家子,对选择离开的人的看法和做法是如此的一致。

  所以何子希偏执都认为他们的笑容里都藏着嘲讽。但不管怎样这都不关王黯的事。他只是想着要怎么把自己完好的送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那群异色混蛋身边继续过自己扭曲,喧嚣的日子。这家伙,他不需要懂。

  何子希和母亲两个人一起去山上祭祖坟——说山还太过了,只是个海拔几十米的大土包罢了。几节石梯在枯萎的草丛间,她迈着步子左顾右盼,好像小时候从来没注意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样,甚至从包里掏出手机时对着王黯好心情的笑了笑,开始拍沿路的风景。

  她听着母亲每年都会说的这个墓碑是谁的那个坟头是谁的,还是不想记清这是她的外祖奶奶那是她的外祖爷爷,例行公事的烧着钱纸,临走前点着那条铺在地上的长条鞭炮,笨手笨脚地来不及跑远,身后的噼啪声铺天盖地的扑向她的后背,吓得她在石阶那里趔趄了一下,斜挎包的背带移开了一大截,女孩子反应迅速地拉了它一把才稳住身形。

  王黯恨透了在包里被摇来摇去的感觉,就像坐了几十趟云霄飞车一样。下了山后何子希坐在外婆家的堂前吃她梦寐以求的糯米鸡汤,十厘米小人从包里露出个头,一头黑发翘得无法无天,满脸怨气的看着一脸幸福的女孩子,说不出扫兴的话了。
 
  王黯对某些人,某些事总是敏感的甩普通人几条街。比如,何子希的舅舅,对女孩子说话总是停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比如,她外婆隔壁家的老太婆,在何子希刚来时一副惊讶的不得了的样子。他大概明白了,温和的亲情只是个幌子,隐藏在它之下的是尴尬,猜疑,怜悯。他以为女孩子神经会粗到察觉不到。

  女孩子把王黯和零食一起放在母亲暂住的房里,欢天喜地的和表哥表弟去玩鞭炮,然后到晚上一起被打麻将的大人嫌弃轰回房睡觉。

  何子希一推门就看见黯大爷抱着她最喜欢的椰子味面包啃的难舍难分,看见她了还一脸情不自禁的啃的更凶。女孩子立刻就想“情不自禁”地把他丢出窗了。

  楼下传来大人打麻将没完没了的碰撞声,房里的空气却像凝结了一样。

  王黯贱兮兮地叹了口气,语气模仿平时女孩子的,就这么点小事你就受不了了?何子希躺在了沙发的另一边,说,不是因为这个。我期末考的太糟糕了,我妈说你这样读书在这样的小城没有出路。何子希伸长手从小人儿眼皮子底下拿了剩下的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哦。王黯冷漠,心想,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表现出一点点像八点档里那些家庭破碎的孩子的可怜啊。

四.

  有一天,何子希问他,王不亮,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王秋雁?

  王黯正在书桌上看何子希的《雾都孤儿》,听到女孩子的声音抬起头来,正好遮光的窗帘被风吹起来,一道阳光透过窗台和它的缝隙蔓延进来,在房里留下一道亮晶晶的金线。

  她就坐在对面的床上,翘着腿,笑得古怪。

  王黯没立刻回答,只觉得那里不太对。女孩子也没继续追问,岔开话题,你看《雾都孤儿》是不是因为那个可怜的男主角叫奥利弗?啧啧啧。

  他大概是明白女孩子不按套路出牌、纯走心的习惯了。

  其实何子希心里有个最大的疙瘩——关于钱。她并没有完全知道父母离婚时是怎么商量财产的。她只记得母亲总是对自己说,这个房子是你的,等你长大了就过户到你名下,别让你爸打你房子的主意。

  当天父亲就突然拉她出去吃饭,急得她都忘了带王黯,小人儿翻了个白眼,趁她不注意跳进了她的外套口袋。

  不出所料,父亲开口就糊弄她,说等以后你到区里上高中,我没钱在那里买房子,不如把这里的先卖个好价钱吧。

  何子希一声不吭的夹菜吃,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次谈话也不了了之。直到她看见父亲贴在大门上的卖房启事,什么低价出售请找何先生。纸张白的晃眼,她踮着脚把它撕下来,扯成碎片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何子希进屋锁门,上楼上到一半,在冰凉的楼梯上呆呆地坐下了。说实话,母亲是净身出户,只是为了说服父亲留给自己这个房子,她担心他的挥霍无度会断送女儿的读书路。然后,母亲的努力白费了。

  女孩子当然知道自己的懦弱和忍让,她坐在人群里忍受对母亲难听刻薄的评价,她站在大门前忍受邻居好奇的目光,她坐在椅子上忍受父亲餐桌上的夸夸其谈,她把存折锁在抽屉里忍受着奶奶的“借钱”劝说——全部,都是她处于下风,永远翻不了身。

  王黯从她的口袋里探出头来时,看到了女孩子的模样,她的嘴唇苍白,鼻尖却是红通通的,垂着眼睑,乱糟糟的刘海的阴影落在脸颊上,一副落寞的样子。

  何子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开始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他索性钻了回去,抓了抓自己的黑短发,无意识的撇了撇嘴角。

  她记流水账般的讲述,从自己初二时父母开始不和一直到两个人把自己丢在家里谁也见不得谁的近况。她哪个好朋友也没告诉,在学校也就那样,只是感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安下心来了,住了好久的老房子也像一座监狱般。

   没用的小崽子,王黯的语气和她的一对比有些过于轻描淡写,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

  何子希不由分说的把他掏出来捧在手心里,黑亮亮的眸子盯着对方的红瞳,很丑的笑了出来:“之前问你问题你就一脸不情愿不想回答还骂我,现在没你什么事你又乱放嘲讽?看我可怜吗?”

  王黯没做声,也不看她,只是垂着眼睑抿着唇看别处,那张娃娃脸竟然透出一丝异样的冷漠。

  何子希立刻意识到了——也许他永远不会,可怜任何人。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个时空的过路者。

五.

  何子希终于,终于,要去中考了。

  真是苦日子熬到了头!再也不见——初三!再见晚自习!再见作业!再见老师!再见学校!

  说的好像你不会上高中一样。王黯看着她收拾东西,吐槽道。

  短暂的休息也是很让人兴奋的嘛——何子希把衣服一件件的塞进行李箱里,嘴也不停,中考地点在区里,我们这个镇子的在那个新建的职高考试,我要住在堂哥家,不能带你去,唉。

爷祝你有个坏运气!王黯坐在他这几天的“口粮”旁边,鄙夷的说。

  何子希嘿嘿一笑,把书包背上,凑过来亲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他肉嘟嘟的脸颊:“谢谢王不亮的祝福!”

  女孩子身上香橙肥皂的味道扑面而来,王黯愣了一下,飞快的恢复自己面瘫的表情,看着何子希亲完还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更是挂不住脸了。

  她就像战士一样斗志昂扬地出了门。走向为每一个考生敞开的无尽的战场。

  六月,天气还算晴朗。王黯扒开窗帘看了眼外面,映入眼帘的只有后面邻居清一色的一排楼房。这是他没来之前,她每天都会一个人看的景色。

  中考一共三天,前两天时何子希偶尔会想想家里的小王不亮,但她发挥的不错,数学卷子比较简单,给了她一点点信心。到了第三天,最后一场考英语,她突然感觉不对了。

  听力好像被放快了一倍似的,作文出的题目过于简洁,留给考生的发挥空间太大了。这种情景好像在哪见过。何子希想着,用手里的黑笔帽戳了戳脸上的酒窝。她无意间抬头看窗外。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地变成了一线连着一线的丝雨,雨点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变多变密。

  当天晚上她回到堂哥家,坐在床上,把手机开机,联网,并没有什么人发来信息或者打来电话的迹象。她拉开暗金色的窗帘看着窗外,被手机屏幕在玻璃上的反光刺了一下眼睛,时间过早,城市的灯光还很耀眼,遮住了天上星星的微光。

  手机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女孩子立刻手忙脚乱的接听,一看发现是母亲,又垂下眼睑无意识的用手指划玻璃,“喂——妈……”

  请你稍微想象一下,某个和你朝夕相处却又无法认同对方的可恨又可爱的家伙,突然回到了一个你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你会,怎么办?

  何子希回到家就发现书桌上没了王黯的踪影,上面还留着他吃的零食的包装袋和残渣,然后翻箱倒柜,甚至在房子周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哦——他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了。她捏紧手中的毕业证,心里涩涩的想。讲真,她宁愿他被隔壁的猫叼走。

六.

  王黯一睁眼,发现王秋雁在旁边,那面镜子躺在她的脚边,镜面破碎,但没掉下来一块碎片。

  他很平静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竟有些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王秋雁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出门碰到的混蛋脸上几乎都挂着这一抹意味深长。

  该死。

  “嘿王黯——”奥利弗张开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长度,“十,厘,米的感觉怎么样嘻!嘻!嘻!——”卢西安诺吹了吹自己的小刀,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好像他现在不是十,厘,米。”

  王黯斜着眼看着两个一唱一和的精神病:“妈的两个牙签男。”

  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口哨,“比你看着别人未成年不能上还被随意玩弄好!——”……王黯表示不想和智障说话了。

  他估计一辈子都不想再变成十厘米了,各种意义上的。他对自己恢复了正常大小的身体很满意,匕首在手里变着花样,最后被甩在了一边,他的手指关节很端正,配上整个人又有一种不羁的味道。黄种人的皮肤不会白的透亮,但看着很舒服,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真实年龄,但本人无论穿怎样的服装都有一种少年的颀长,一头黑色短发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遮眉,耳垂边的黑色耳钉还是很显眼的露出来,闪闪发光。那对红眸里的血腥味和狠戾丝毫不减,与生俱来的既嘲讽,又冷漠。

  王黯垂着眼,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盯着镜子里的人,思维猛地一转,习惯性地勾起了嘴角——如果当初自己是以正常大小出现在另一边的世界,她还敢和自己斗嘴?

  王黯靠在自家院落一隅,玩弄着一个茶杯,想到那个幼稚的女孩子说不定会愈发和他吵得厉害呢。即使她还没发育开的身体高度只能到他的下巴,即使他一转手就能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直接摔在墙上——啧,可惜当时只有十厘米。

  他当然还记得那个小鬼给他的“脸颊之吻”,那种单纯的下意识动作,包含着喜悦,想要分享给他。如果他不是以十厘米的样子见她,也不会有被她亲吻的一天。

  “我说,”王秋雁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坐在院子里假寐的王黯身边路过,“黯哥你真是给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啥?”王黯不明所以,从椅子上撑起上身,脸上盖着的书滑落到胸前。

  “就是那个啊,你曾经的‘饲主’的那个世界,”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把衣服一件件的晾起来,“昨天还听见艾伦和史蒂夫说去那边玩了的,就是比你运气好没变小……结果被围观了。”

  王黯抽了抽嘴角,眼睛眯成一个嘲讽的半月牙,王秋雁不理睬,继续说,你都回来几个星期了,不去看一看你的“饲主”过的好不好?

  没必要。王黯不知道自己说没说出来,反正他从来没有真正懂过那个小鬼。命运线的交点过去了,没有人妄想对方会改变自己,哪怕是一点点。

  王秋雁像她的大哥一样撇了撇嘴,心想你不看我帮你看啰。
 

七.

  何子希发誓现在是她除了发现王黯不见了最紧张的时刻,再过一个小时,查询中考成绩的网站就要开放了。她甚至克制不住手的颤抖,点开手机开始放歌,正好轮到一首民谣。

  七月上。她在心里轻轻念着歌名,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事实上,她不仅紧张,还难受的要命。屋子里没有任何人陪伴在她身旁,QQ上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晚上,她总是控制不住脑海里接二连三的冒出自己和王黯的那些无营养对话,就像这首歌一样,单曲循环到死都不够。

  她还是熬到了查成绩的那一刻,当手指离开屏幕时,她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正常发挥,不错。也许那个心里阴暗的小人带给了她最良好的心态吧。

   行,谢谢您老了。她想开口自言自语,突然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

  王秋雁倒是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兴趣,每天变着法子背着王黯从镜子里偷偷观察她的生活,她乐衷于从女孩子的性格和遭遇来推测之前她和自己的大哥相处的黑历史。

  女孩子的眸子黑纯清亮,高兴时像含着阳光,其余时候全部蒙着雾气,喜欢平着嘴角,把虎牙藏的严严实实。王秋雁发现她考上了理想的高中,作为一个高一新生毫无自觉,喜欢在沙发上懒成一滩何子希。天真又无所谓。

  王妹妹想了想自己弟妹控的哥哥——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吧?

  何子希把王黯用过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就像和他离了婚似的。女孩子对这个说法有点哭笑不得。毕竟她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就不要再做那种他还会“回心转意”回来的狗血剧梦了。

  呼,听着何子希,不要管家里乱七八糟的事了,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何子希拍拍自己的脸颊,深呼吸着准备将自己洗脑。还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没有你我也可以过的很好?没错就这个。

  当你离开这个小镇,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没有人会注意你,也没有人会针对你,你有自由去决定,想要成为怎么样的人。

  何子希庆幸自己偶尔的神经大条,暑假时本来新高一要补课,结果被人举报给了教育局,于是假期变得像这夏日一样绵长,她毫不在意分班考试,也拒绝了母亲找老师补习的建议,骑着那辆黄澄澄的小轮自行车,揣着钱去找人学吉他,理由是再不学就没时间了!结果本人毫无音乐细胞,按和弦的手指都练出了茧,还是找不到歌的节奏。

  她一个人在家对着那面竖长的穿衣镜摆弄那把落日色的吉他,想着老师的那句“你这不行啊”,感觉竟然只是单纯的充实。

  王黯也是挺为自家妹妹的八卦能力折服的。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小姑娘不嫌累还喜欢打报告给他听,每次还一脸“interesting”的表情。不知道那个小鬼会不会有被人偷窥了的直觉。

  何子希的暑假就这样无所事事的过去了。

  估计是玩狠了点儿,她的分班考试考的一塌糊涂。结果不幸被分到了一个强者林立的班,每天就是上课,写作业,吃饭,睡觉,但这姑娘还是要从副课上玩出激情,体育课上重拾丢了几年的乒乓球,慢慢找回感觉,直拍稳到硬吃班上男生的抽球毫不费力,信息技术课上坐在迷妹室友旁边,你刷微博我逛B站的互相分享资源,心理课上应和同桌怼和蔼的心理老师,一天的最后累趴在寝室宽一米的床上懒得翻身,又爬起来抄谁谁谁的生物作业。

  很平常,很普通的过日子。也许会有不顺心的事,但她的一天过的太满,装不下了。

  唯一不变的是手机里单曲循环的那首《七月上》——我化尘埃飞扬,追寻赤裸逆翔,奔去七月,刑场。

八.

  何子希被人堵了。

  王秋雁意味不明的说出这话又戛然而止,王黯手里的筷子僵了一秒,血色眸子起了一丝别样的波澜。

  只是很普通的校园起哄事件罢了。王黯知道妹妹憋不住话,迟早要说。那姑娘体育课上打球酣畅淋漓,平常又斯斯文文的不怎么说话,熟起来又开的起玩笑,上了高中把刘海剪短了显得精神,身高不高,看起来有点可爱,自然有人喜欢咯。

  王黯听得好笑,又憋着一声不吭,等秋雁的下文。她对面坐的那个瘦高的男生,对就是他们数学课代表,体育课下了站在楼梯间那里堵人,别人姑娘一身汗想快擦擦已经够尴尬了,他好兄弟还在旁边起哄说“亲一个”,那个男生凑上去,何子希本来就不想答应,一慌,结果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呢。王黯翻了翻眼皮,一脸无所谓。

  然后?当然是两个人都尴尬的要死啊,他们班主任也是精,过了两天就把他们座位调开了。王秋雁的筷子敲了敲碗,没了下文。

  哦。王黯心想,这小鬼还有点意思。她整个人都变的飞快,他还记得她之前的所有的懦弱,所有未爆发出来的痛苦,现在估计全部被细水长流的丢掉了。

  何子希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那家伙知晓,只要和王黯有关的事,她从来都想不透开头结尾。时间就像踩着作业上的音符,一串一串,溜得飞快,她的脑子里再次挤满了学业,朋友,考试,兴趣爱好,亲戚之类的东西,很少顾及到那个曾陪伴自己一年不到的家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如果说你们只是被迫孤独,依附对方,又有什么值得念想。

  何子希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换了个环境算是有所改观,她还是让父亲卖掉了镇上的房子,条件是卖的钱分给母亲一半。她也摸清了父亲小女友的来路,是个开理发店的小老板,弟弟从小就被惯着,于是她一直很主动帮忙带弟弟玩,然后在阿姨看不到的地方“教育”他。她不再过于表露情绪的和父亲、奶奶争吵,而是努力控制愤怒委屈和眼泪,句句在理,语气怎么听怎么冷。这些都是王黯无法带给她的改变。

  高一末的运动会上,何子希依靠着语文成绩包揽了写表扬稿的任务,从一大早开始和几个姑娘坐在运动场边上宛如磐石地写写写,前几轮比赛他们班什么名次都没拿到,运动员们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老班眼一横,提着包走了。何子希没吃早饭,饿得恨不得胃穿孔,室友好心端来两碗方便面,又拒绝把老坛酸菜味的给她,何子希“我日你大爷”还没出口就被番茄牛肉味的一叉子面堵了喉咙,毫无尊严的吃吃吃起来。

  下午的时候跑接力赛,他们班跑最后一棒的男生接棒时不小心崴了脚,身子一歪把隔壁跑道的家伙逼退了一步,结果最后那个二班的小贱人愣是跑到裁判那里告状说他们班影响自己跑步,要取消他们预赛第一的成绩。正好学生会会长是二班的,在旁边应和的煞有介事。

  于是他们班就被取消了资格,二班的家伙进了决赛,然后很“不负众望”地拿了倒数第一。何子希无言以对,和对面写稿子的女孩子摊手表示无奈。班上的激进份子本来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私下干架了,听到对家跑了倒数也是“啧啧啧”了一阵,但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停息。
 
  他们年轻气盛,他们朝气蓬勃。他们无精打采,他们埋天怨地。

九.

  啊我要死了。何子希想。

  明明盼了很久的暑假,明明熬过了补课,明明住进了新家——哦,大概是军训的错吧,她的大姨妈提前了整整一个星期来看望她。

  关键是她军训一星期回来,整个人都被晒得红通通的,大包小包的站在新家门口哼着歌掏钥匙时——

  父亲一个电话打来,说他和阿姨还有弟弟跟旅游团出去旅游了,因为时间错开了没带上宝贝女儿。何子希听着他道歉,拔钥匙的手都不受控制,恨不得把阳台上的洗衣机踢下楼才好,最后母亲买的MP3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摔得一闷响,这一声把女孩子砸醒了。她站在客厅里,看着刚刚贴上不久的墙纸,金色的背景墙在淡然的银灰色墙纸间显得格格不入。

  哦。何子希假装释然。她腹中绞痛,想,果然全世界都跟我过不去啊。

  事实证明世界根本就没空跟你过不去好吧。

  王黯现在焦头烂额,他的宝贝妹妹从早上开始就不见踪影,他拿着短刀、枪还是别的什么“询问”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路人”,那些家伙都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

  然后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面镜子。王黯考虑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就钻进去了。

  这次不一样,他像是走在一个漆黑的隧道里,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前方就出现了出口。从出口透进来的光都很柔,不像任何一盏灯的光亮。

  看样子出口是个摆在门口的穿衣镜,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环顾四周,墙面上的挂钟一下一下走得很用力,左前方是个浴室,还冒着湿气,他眼尖的发现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件外套,茶几上摆着一盒巧克力——前者是那个叫何子希的小鬼穿过的,后者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王黯不自觉的搓了一下耳钉,挑起了眉毛。

  在几个小时前,屋子里,甚至是整个楼层,都只有何子希一个人,她喝下了烫嘴的红糖水,顺手给自己夹了个温度计,看了会电视,发现自己貌似发了烧,于是又烧了一壶水,在等待的时候洗了个热水澡。

  奇怪的是,她喝了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一会摁亮手机看时间,硬是折腾到了半夜。她恨不得看见了自己脑袋烧得升腾起来的热气,五脏六腑像是被拧在了一起,楼房之下依旧车水马龙,但她不想听到那烦人的噪音。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很细微的一声“嗒”,像是哪个人一脚踩在了地板上,又像是谁轻巧的开了哪扇门。何子希瞬间神经一紧,疼痛不觉,脑海里蹦出很久以前看过的恐怖小说和普法栏目,鬼怪和入室抢劫杀人齐飞。

  她仿佛隔着扇门都能感受到那个“家伙”的气息,又是一声“啪”,好像是灯的开关被小心翼翼按下的声音。

  她屏住了呼吸。

  王黯的眼睛有点不适应客厅过于强烈的灯光,他眯了会,径直走向了唯一一个紧闭着的房门。

  他毫不迟疑,扭开了门,客厅白色的光迫不及待的探了进去,直直的扑到主人的床上。王黯打开了房里的主灯——那是个吊灯,白色羊皮纸的外壳,立体几何的形状显得很有格调。墙纸很干净,看样子和客厅里的一样是新贴上去不久,竖直的黑白纹路,有点小压抑。

  房里没人。

  王黯也不急,慢慢的打量起房里的装饰。床头有个很精致的小灯,外壳蓝的透亮,没有书桌,书架白的刺眼,上面摆着女孩子的最爱,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床,大概是一年前,何子希还躺在上面翘着腿边看边给他念小说《无人生还》,大概是为了迎合墙纸的黑白格调,上面套了个崭新的床套,床单和被套都是走的简洁风,毫无之前“哆啦a梦”的影子。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乱糟糟的床铺,床头柜上的插头还插着手机充电器,他的手在床中央停留了几秒——热的,之前还有人。

十.

  何子希简直怕得要死了。

  她躲在这个不算狭小的空间里,把周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往身上扒,腰板抵着衣柜的后版面要多直有多直,手机被握地发烫。然而那个“不速之客”还停留在她的房间里,她大着胆子透过衣柜门的缝隙往外瞄,却怎么也看不到是谁在那里。

  正当她够着脖子的时候,衣柜门“唰”的一下被打开了——何子希感觉喉头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想尖叫又发不出声,她闭着眼睛一下子又跌坐回衣服堆,脑海里各种杀人现场被飞速循环了一遍。

  “喂——何子希?”对面的人象征性的叫了她一声,伸手想把女孩子从里面拉出来。

  可能因为是深夜,何子希很艰难的眨了眨眼睛,王黯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她的耳边呢喃,灯光爬上她的脸颊,女孩子怔怔的看着他,第一反映是这谁啊认识我吗?

  最后在王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何子希才真正反应过来,她指着这个貌似少年的家伙:“你——王不亮?”

  对方立刻“啧”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了出来,何子希一个趔趄,王黯让了一下,女孩子就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卧槽我好想哭啊怎么办——何子希和床脸贴着脸难舍难分。就在刚才,她从地狱掉到了天堂又掉回了人间。

  王黯本来对何子希的反应有点不屑,看到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又松了心,手在女孩子的后脑勺上空顿了一下,没下去。她倒是下定决心不露出脸上的表情,死死埋着头。王黯不出声,从衣柜里把她的手机捡起来摆在床头,何子希偷偷瞟过来,他一下子就看见了她发红的眼角。

  天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发笑。

  何子希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去看那张脸,就像是后遗症一样,她忍不住想向他吐苦水,憋的心慌的不得了。

  她想说她刚进高中时被人瞧不起是从小镇子上来的,她想说她被物理老师嘲讽选择题错了一半以上的某次月考,她想说班主任狠的跟什么似的晚自习总是扒窗户,她想说老爸总是哭穷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要钱买小说……她想说自己可怜的要死来了姨妈发了烧屋里还没有一个人照顾。

  她要是真说出口了肯定是被烧糊涂了。

  王黯坐在她旁边,猜她的想法也是八九不离十,目光一寸寸的挪到她身上,女孩子好像在浅眠,身子不再那么紧张。之前她总是欺负他只有十厘米,喜欢用她的包子手摸他一头毛茸茸的黑毛,现在王黯也忍不住伸出手指,划过她从睡衣里露出来的后脖颈,对方立刻打了个颤。

  哟,还没神经大条到睡着啊。王黯想,又叫了一声她的大名,何子希的呼吸都像停顿了几秒,还是瓮声瓮气的“嗯”了一下。“见到爷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王黯知道她尴尬,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逼她,眼神就像最锋利的刀尖一点点的割人皮肉。

  “有,”何子希语气慢慢调整了过来,“您不该回来,真的。”她侧过头来,眼神有点涣散,到底还是没在他面前落下泪,只是敷衍的笑笑,“你一来,我就感觉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王黯没怎么理会她,留下一个足够冷酷的侧脸按熄了房里的灯。何子希眼前一黑,下意识的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角。然而后者很不给面子的轻笑出了声。

十一.

  何子希心里一直发慌,慌完就酸,从那天夜里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恨不得撬开一年前自己的脑袋瞅瞅到底是哪里断线了会认为王黯是来拯救自己的。明明恶劣到令人发指,她忿忿的想。

  本来她是拒绝家里多出来一个大男人浪费钱,不,是影响她的假期生活,但是一看到那家伙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那把匕首在漂亮的指尖跳来跳去,她就怂了,还是忙前忙后的给他安置衣食住行,帮他留意街边小妹呸,留意王秋雁。

  她太阳穴突突的疼,像是王黯留给她的后遗症。洗漱台上本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的东西,这下又多出了一副牙刷杯子,放毛巾的架子还得给他老人家挪出一块地方,何子希捂着钱包表示真的买不起衣服,自己一想他洗完澡没衣服换多尴尬,还是给他网购了几件贴身衣物,在老爸房里顺了几件T恤衬衫牛仔裤。快递员在楼下发短信让人来取货,女孩子“噔噔噔”跑下去拿,末了还在楼梯间里思考了几分钟人生。等她回来,王黯站在浴室门口系皮带,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黑色的带身摩挲,却怎么也选不好孔眼,何子希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瘦劲的腰身,还是拿了条自己的皮带给他。那人接过,故意放慢动作的重新系上,扣好。何子希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不自觉的抠了抠脸颊。

  这么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真的很难过去,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沟壑纵横,要不是之前他被乌龙的传送成十厘米,他们哪来的交集?

  说出来有点可笑,过了一年多了,人大了一岁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和王黯相处了。何子希是真觉得丢人,最脑残的黑历史他全部都知道,不仅如此她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抠自己的伤疤,抠疼了还嫌弃自己没出息。下意识的不敢和他对着干,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小心谨慎的小大人了,结果只是单纯的怂而已。

  何子希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结果王黯更压她一头,占她沙发占她电视占她书,感情您是我大爷您是我爸爸啊?女孩子脸皮薄,干脆闷声不说话,另一个当事人就凑上来:“不高兴?之前也是爷啊,不能这么双重标准吧?”

  行行行说不过你,何子希的白眼硬是翻出了新高度,之前明明还挺可爱现在长个了就无法无天了。

  呵呵,王黯从沙发上侧过头看她在门口穿鞋,脸上没波澜,目光却灼灼如炬,烧得她耳垂滚烫,去哪?

  去步行街买东西啊,何子希低着头整理裤脚,发现夏天没怎么穿凉鞋又一直穿九分裤弄得脚踝和小腿太过于黑白分明,看上去很奇怪。她逃似的出了门,搭上公交车才给好友Y打电话,有没有时间啊别在家玩手机了我们去步行街买周边好不?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听就是午觉刚睡醒,行啊希子好兴致,那里离这不近啊,宝宝我起码要转次地铁,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买到那个米团!

  两个不正经无比默契的一拍即合,何子希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奔四的阿姨睡的正香,她划了划手机屏幕,不自觉的想着王黯一个人在家里会干些什么。

  步行街只是个称呼,它整个就是个大商场,只不过有一层楼专门卖动漫周边什么的,算是物美价廉,何子希的地理位置离这儿有点远,坐公交和Y碰头又坐地铁,折腾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两个人咋咋呼呼的看到什么就兴奋这是我男神那是我女儿,店主多半是二十大几的大学生,有的还穿着cos服,特别欢迎同好光临。

  何子希买了几个代币在一堆扭蛋机边挑挑拣拣,Y说姐姐你倒是选啊,那个懒蛋蛋不好吗这个黑篮的不好吗?何子希特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把代币投进了某个背对着人的扭蛋机。她把掉下来的蛋一扭,笑得贼兮兮的给Y看,里面躺着一个基尔伯特的Q版。我,我的老天爷呀你快把我男神给我!!爸爸!对方立刻脱口而出的无节操呼喊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买了冰淇淋吃,Y心满意足的抱着大包小包,约她出来的人却只买了套轻小说。“我记得之前你还那么喜欢黑塔利亚,娘塔呀异色呀团子什么的,”Y把玩着手里的小手办,和何子希等着公交,“初三的时候还搞到了那个异色的玩偶呢,还是宝宝给它做的衣服……”一旁听着的人恍了下神,“嗯,不过后来它不见了。”
 
  “可惜了吔,”Y迅速接上话,又丢了块泡泡糖到嘴里,两人不顺路,来的车是她要搭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说啊。”

  何子希一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冲向公交车,差点就以为好友神机妙算什么都知道了。

十二.

  王黯看着那姑娘出了门,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最后还是关了电视回到她的房间找点乐子,不然就出门去找找王秋雁——虽然她玩尽兴了肯定就会回来。

  他穿着件黑衬衫,扣子扣到倒数第二颗,牛仔裤款式很平常,深沉的配色很衬皮肤,一头乌黑的短发和抢眼的耳钉让他愈发像个大学生。现在人站在女孩子的书架边,一对红眸里的促狭亵慢全掩盖在他微垂下眼睑挑拣书的瞬间。

  他的手指在那本《雾都孤儿》的书脊上一顿,把书抽出来,慢慢的翻开,漂亮扉页的一角有一个刺眼的小黑点,凑近看才看得出是钢笔墨糊在了一起,但那明显很用力的一笔一划都在下一页留下了小印痕——勾画出一个名字。

  王黯有点吃惊,又有点想笑,他把书放回去,抽出本短篇集。

  何子希疲惫的打开大门,才发现里面静得出奇,她把背着的包“啪”的一下砸在了地板上,左脚踩右脚的脱下鞋。沙发上浅眠的人被动静吵醒了,直起身来,揉了揉脑袋,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小摞一小摞的书,每一本都被翻开到扉页,每一个右下角都迷迷糊糊的写着某个人的名字。

  何子希本来只是随意的瞟过来,注意到蹊跷后眼角眦裂,心脏循环的血液冲上来,什么也不顾地拎起包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力度没控制好声音震耳欲聋,门锁“嗒”的一声飞快落下。

  天呐天呐,那是她的书,那是她写的字。

  认真说一个小姑娘在书上写别的男孩子的名字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但她写的是王黯的名字啊,练了几年的钢笔字,方方正正的楷书,一笔一划都像写在心尖子上,还写了一整个书架的书,完了还有点不好受故意抹糊点——行啊,一把老脸都被丢光了,那家伙精明的很,什么都能被挖出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强烈到不受自己控制,一个人的感情被压抑久了,弦容易被绷断,之前他回来,她心里的弦被拉拉扯扯,现在小秘密被发现了,那根本来就严重损伤的弦不堪重负——“啪”。

  她就是觉得自己不一样,她就是不想要别人看透自己,她就是觉得自己经历的多,她就是这么偏执这么浑沌。

  王黯冷着眼看何子希像演独角戏似的躲进房里,想着这会儿估计她心里肯定是天人交战。他把衬衫袖子挽上去,如果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真想要的是王耀来,那才是笑话了。

  同一个屋檐下想躲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也就这姑娘能做的出来。他在客厅她就在卧室,他起床时她肯定会下楼去买早点,他在浴室她就在阳台洗衣服……总之也算是伺候着他老人家又打着冷战。

  王黯再有想法也不能对着空气说不是?

  正碰着他人在浴室的功夫,客厅里的座机响了,铃声还是那首经典的钢琴曲《致爱丽丝》,何子希就算再想吐槽自家老爸富有年带感的品味也得接电话啊,她正巧在沙发上叠衣服,顺手摘了听筒夹在肩膀耳朵之间,眼睛盯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喂?——”电话那头传来清亮的女声,“请问是何子希家吗?”

  听者心不在焉:“是,找我?”王秋雁捂着手机笑了会儿,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街道人群的喧嚣,“不是,找王黯,我是他妹妹王秋雁。”

  何子希眼皮一跳,正好王黯头上搭着毛巾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女孩子抿着嘴唇把听筒递给他,又飞快地低头继续叠衣服。

  王黯慢慢坐到她旁边,边擦头发边听那头妹妹絮絮叨叨的说话,何子希一面想远离一面又想听电话里的女声,视线不自觉的斜飘过来,落在他滴着水的发尖上,那人的红眸淡淡的回了她一眼,就让她像受惊的兔子飞快的收回目光。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好像在汇报什么东西,王黯不是“嗯”就是“啊”,何子希草草的做完手头的事起身离开,顺便打开了正对着他的电风扇。

  王黯听见风扇“呼呼”的杂音,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浴室,脚上竟还是那双中春绿的胶质拖鞋,她就是在那个夏夜,舍弃它蹑手蹑脚的跑下楼去拿冰箱里的面包,当时住的还是三层小楼房呢,不像现在这一层平房来的方便,但也少了很多自由的空间吧。

  何子希关了房门,在床上架起小桌子准备写作业。过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门声,“何子希?”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我出门的啊。”

十三.

  何子希刚刚打了个打喷嚏,大概是发烧好过之后的残余病毒?她抽出纸巾抹了抹鼻子,丢进垃圾桶——没丢进去。

  她耸耸肩,看着满满当当的垃圾桶,还是决定出门倒个垃圾。王黯不在,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慢悠悠的整理每个房间的垃圾桶,鞋都懒得换提着大包小包的黑袋子出了门,走了几步等电梯,身后敞开的大门被风一吹,不由分说的“哐”的一声关上了,严严实实不留一条给苍蝇钻的缝隙,何子希没多想,进了电梯,等她下了楼丢了垃圾,一拍口袋——坏了,门钥匙被关在家里了。
 
  她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思考了几分钟是否应该把王爸爸赶出家门免得再给自己带来坏运气,天色一寸寸的暗下来,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边的滑滑梯叽叽喳喳地玩游戏,时不时地还往这边看几眼,说那个奇怪的姐姐什么什么的,何子希脸皮挂不住了,努力保持正常的速度无视他们进了大楼,等到了自家家门口又后悔起来。

  等天色暗了一半,她已经接收到了邻居四五次地好奇目光和白眼。即使如此何子希还是坐在大门口按兵不动,考虑王黯会不会撬锁这个问题——就算被他嘲讽也可以忍吧。

  离她不远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那个上一秒还在她脑海的家伙四平八稳的走了出来,看到不拘小节直接坐在地上一脸愁容的女孩子差点喷了出来。

  何子希发现是王黯,头埋的更深了,声音也是闷闷的:“王不亮,我忘带钥匙了。”

  等她听到头顶传来钥匙串晃来晃去碰撞出的金属音,王黯还在一本正经的观察她的表情。“我操王不亮你怎么有我家钥匙??!——”何子希差点激动地蹦了起来,王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把钥匙插进门里,嘴角止不住的勾起一抹笑,像个小痞子,“我出门前从茶几上拿的,”他连眼角都带着笑意,“你也是挺厉害的,一点都没发现。”

  何子希很快就抿着嘴一言不发起来,好像他说的这些话是在把她当傻子捉弄,看着门被打开了也没动。

  王黯发现了,收敛了笑重新皱起眉,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呼噜了一把:“发什么神经?进来啊。”

  女孩子还是乖乖地听了他的话,不过一副委屈的样子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门,王黯看着她慢吞吞的动作,下意识的想到王秋雁说的那些话——

  黯哥,你知不知道那个镜子,把我们传送来的次数有限?每一次传送镜面就会变得更细碎,估计等它碎成渣渣我们就来不了了。艾伦那俩兄弟真是玩得疯,你要是再耽搁着,我们就回不去了哦。

十四.

  王黯把她按在路灯下亲吻,昏昏沉沉的小巷子里传来一两声细细的猫叫,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大开着门,从里面传来水龙头的滴水声。

  何子希被迫接受着,唇齿相交,王黯的胳膊死死的锁着她,不留一丝退路,像是要把人逼下悬崖,又像是把她从深海里捞起,一点一点地几乎吸干了她肺里的空气,又留着间隙。嘴唇被舔舐,细细的啃咬,牙齿磕在一起疼的一颤,下巴被死死握住,舌尖触碰到一起极尽缠绵。何子希被吻的双腿发软,抓住了王黯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还记得自己一年前主动亲吻过他的脸颊,和现在比起来实在是过于纯洁可爱的香香甜甜的吻,像奶娃娃似的——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昏昏沉沉的,一面想反抗一面又逃不掉,他的气息在脑海里炸开,像是无法和她共存,他再也不是那个十厘米的小人儿,任她为非作歹。

  王黯也说不清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当然知道何子希那点小心思,知道她分不清喜欢和依赖,知道她表面上糊涂心里想的比谁都多。他说自己要回去了,何子希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要送送他,结果两个人走到这条巷子,在路灯下,他看着女孩子垂着的眼睑,被模模糊糊的光线渡上一层亮晶晶的色彩,纯黑的眸子盯着地面,说不清里面是不舍还是无奈。

  所以他就直接把人推到巷墙上了。不由分说,不管不顾,凑上去就吻住了女孩子略薄的嘴唇。她在长大,她的思想在改变,她的五官长开了,她的喜好在变少。他闭着那对血色的瞳眸,感受到对方飘渺的视线落在自己皮肤上,手臂支撑着她,控制着她,女孩子的味道像糖,吃久了还有点苦涩的余味,被亲了反应真是青涩的不得了,想反抗又舍不得推开他,也许他就是对方心里的一把锁,沉甸甸的,时间过去了,老了,生锈了,还是锁着某些不可明说的东西。

  何子希努力的想清醒过来,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假的,全是假的。他们之间隔着那面镜子,快要碎成渣的镜子,内心也是隔着千山万水,互相理解不了,他十厘米的时候顶多友好相处,插科打诨,现在?尴尬的不成调。

  但是她不可避免的,在王黯吻过来的时候喜悦到心颤。两个人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在巷子里拥吻,也许现在下一场大雨更加合适——就像电影里的吻别,或者生死离别阴阳相隔什么的。

  可是没有。

  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没有发生,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

  等何子希慌慌张张的跑到自家楼下,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王黯了。她搭上了电梯,手忙脚乱的按楼层。她从电梯里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糟糕的模样——衣衫不整,从嘴角到锁骨一路都是红痕,她忍不住把手抬起来遮了一下红肿的嘴唇,眼圈就红了。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她一边唾弃自己只是被亲又没有过于越距的举动就这么大的反应,一边难受最后又只是自己一个人回来。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一头栽进床里,心里有种血淋淋的酣畅淋漓。

  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父亲阿姨和弟弟要回来了,作业要赶快写了,开学考试要好好复习了,暑假要结束了。

  不同的世界里,太阳照常升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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